一提到方晴楊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生氣道:“你還好意思問我，我還想問你呢。為什麽不讓我們去看她。方晴待你那麽好，你卻連她的孩子都能下狠手，這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種畜生。我真為方晴感到悲哀。”

楊崢瞪了一眼楊亦，示意她不要說話了。

楊亦“哼”了一聲，看都不想在看金言一眼，轉過身氣哄哄的坐下了。

楊崢皺著眉語氣和緩的解釋道:“方晴不在我們這兒，她不應該在金家嗎。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金言咬了咬牙，還是選擇道出了前因後果。

當聽到方晴胸口中彈孤苦伶仃一個人離開的時候，楊亦一個箭步沖到金言面前。

“啪”的一聲，楊亦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金言的臉上。

那力道之大讓金言的右臉頰迅速腫了起來。金言只是保持著被打的姿勢，沒有任何的反應。

楊亦滿臉淚水，憤怒的質問道:“你還好意思來問我們，晴晴是你的妻子。如果她出事了，你就等著後悔一輩子吧。”

說完楊亦狠狠地瞪了金言一眼，然後奔向了雨中。

楊崢趕緊去追楊亦，跑了兩步回頭對金言道:“金言，方晴沒事的話就算了，有事的話我們楊家鎮所有人都不會放過你。”

金言咬牙，也跟著追了出去。三人在雨中跑著。嘴中不停的喊著方晴的名字。但是回答他們的卻只有淅淅瀝瀝的雨滴聲。

楊亦實在跑不動跌坐在了地上，半天沒動彈，然後突然大聲道:“我知道晴晴回去哪裏了，趕緊跟我來。”

楊崢此時也意識到了楊亦所說的地方，幹脆背起楊亦。金言在後面跟著，心臟越跳越快，不祥的征兆也越來越強。

這一路上他腦子裏湧現的全都是近年來對方晴的種種愧疚與抱歉。

三人跑到街上，街上竟然以外的圍了不少人。楊崢放下楊亦，然後擠到人群之中。原來他們所有人全都是站在了鴻越馬戲團的大門口......

原來所有人全都恐懼那趴在地上巨大的獅子。

金言看見眼前的一幕，一下子驚呆了。雙臂無力的垂下，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下來。他的眼中只有面前的方晴。

方晴被小花圍了起來。倚在它的腰腹部，臉上一派安詳的神色。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但身下卻是一片血灘，甚至都有些凝固了。

金言的腳不自覺的邁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方晴的面前。

看到金言的舉動，在場的所有人的都嚇了一跳。那獅子居然沒有動靜。

此時有人說道:“這獅子會不會已經死了。”

金言聽到死字，手不自覺的一抖。

楊亦意識到了什麽，哭著想要上前卻被楊崢給攔住了。

楊崢搖頭，小聲道:“等一下吧。”

金言跪倒在地上，此時麻藥的效用過的不少，他的手也能擡起來了。

他伸出手撫上了方晴那蒼白瘦削的臉頰。

“小晴，你身體不好，怎麽能在這種地方睡覺。你醒醒，和我說兩句話。哪怕是像以前那樣和我吵架。”

但回應金言的卻只有門外人群的嘈雜聲和雨水落地的聲音。

“方晴！你醒醒！我不是說了我不會放手的嗎。你要一直活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天。你說話啊，方晴你說話啊！”

金言摸著方晴臉頰的手漸漸收緊。他無力的趴在方晴的身上。就這麽抱著她。但是從前那溫暖的身體卻冰涼的讓人心寒。

“小晴，我們回家好不好。從今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金言抱起方晴，淋著雨就這麽向前走著。看到這個場面在場的所有人都沈默了下來。

雖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從金言那隱忍而且悲傷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他此刻正遭受著巨大的痛苦。

此刻金言身上麻藥的效用已經徹底消失了，傷口不但開裂還沾了水，但是金言卻感受不到身體上的一絲疼痛。因為心疼早就的大過了身體的疼。

在看見方晴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內心好像是丟失了一塊，而且再也找不回來了。那種感覺真的比死還令人難受。

抱著她回家的這一路，腦子裏浮現的全都是過往的種種。好的、壞的、開心的、不開心的。

這一切的一切在他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劃過。這幾年他為了金家的事業，為了金家覆仇。遺忘了太多東西。特別是關於方晴的。

他一廂情願的把怒火全都撒在了方晴的身上。而方晴一直以來都默默承受著這些。

他對不起方晴，對不去他們那個還未曾降世的孩子。

金言抱著方晴的屍體，就這樣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家。而他的身後跟著的是楊亦楊崢和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唐秋。

這個家他這些年回來的太少，裏面的大部分東西都是方晴後來一個人置辦的。那光禿禿的院子，這麽多年過去也已經長滿了植物。

下人說，方晴這三年多以來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院子裏種花種草。她總是悉心照顧著這些花花草草。像今天這麽大的雨，她一定會慌張的要命。

金言將方晴放到臥室的床上，拿出毛巾細心地為她擦拭著被雨水淋濕的頭發。就像曾經在湖邊小屋做過的那樣。

他為她換上了她最愛的紅色旗袍，然後替她把長發盤上。

此時的方晴就像是一個不會動的娃娃，面容蒼白，美麗的仿佛要隨時消逝。

楊亦此時趴在楊崢的懷裏早已泣不成聲。楊崢的眼角也有淚水劃過。時間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個客棧門口。當時那個雖然瘦削但眼裏卻滿是光華的小女孩會想到自己的結局會是這樣嗎。

唐秋在一旁看著，心中萬分感慨。他是最了解金言的人，也是最能理解他這幾年瘋狂行徑的人。所以他知道，方晴的死對金言來說事多麽痛苦的事情。

這幾年的金言活在仇恨之中，所以未曾註意，方晴已經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但這件事，是方晴永遠的離開之後，金言才察覺到的。

三天後，方晴被下了葬，昨天還是個陰雨連綿的天氣。然而今天卻艷陽高照，經過一整天雨水的沖刷，整個江南仿佛都煥然一新展現出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方晴的葬禮，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因為金家夫人逝世才來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為了方晴這個人來的。

而這一小部分人都是方晴發自真心對待過的人。

而在葬禮上錢伯錢婆還有小寶魏微以及幾個金言在那個小鎮上曾經教過的學生都來了。

這些人都是金言請來的，因為方晴說過那四年是她人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光。要是方晴知道他們來了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錢伯錢婆老了不少，腿腳也不太利索了。但聽到方晴逝世的消息還是來了。他們曾經以為金言方晴是第二個他們，但事實卻比他們苦了太多太多。

魏微是方晴在那個鎮上關系最好的人，也是最了解方晴的人。當她第一眼見到哭的眼睛都腫了的楊亦就知道，這就是方晴曾經一遍又一遍說過的那個大嫂。

金言從上到下一襲黑衣，就站在方晴的墓碑前。墓碑下的方晴永遠停留在了二十五歲，二十五歲還是一個女子最美妙的年華。她卻這麽早就逝世了。

金言撫摸著墓碑，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小晴，你看，有這麽多人來看你了。你要是能看見該有多好。”

葬禮整整持續了一整天，一個又一個的人向方晴獻上了花束。

當天色漸黑，所有人都離去的時候，金言悄然從懷中掏出小小的一束薰衣草。放到了方晴的墓碑之上。

“小晴，從此以後我的愛情永遠留給你。”

三年之後，金言找到了在金家大火中失蹤的當年僅有五六歲的金江的私生子。

金言贈與了他及當年帶她逃跑的下人三生三世也花不完的錢。差不多半年前，金言從曾經白濡涯的手下哪裏了解到，方晴曾是為了助他脫離白龍幫才會不得已委身白濡涯。他心裏最後的一個結也終於算是解開了。但對方晴的愧疚卻隨著時間越來越多。

蔣香雪死後，金言就撫養了方嘉言。這殘存下來的方家的唯一血脈今年也已經四歲了。長得好看又十分聰明伶俐，繼承了蔣香雪和方煬的全部優點。

後來金言變賣了金家的全部財產，並且將方嘉言托付給了楊亦楊崢夫婦。

十幾年的時間他遁入空門，終日吃齋念佛一是為了還清自己的罪孽，二是為了替來世的方晴祈禱。希望他這些年的祈禱能讓方晴來世過的好一些，快樂一些。千萬不要像現在這般紅顏薄命。

只要她快樂，他做一切便都是值得的了。因為他對方晴的過錯，怕是連下輩子都還不清了。

五十歲那年，金言因病逝世。臨死之前，只有唐秋陪在他身邊。

“唐秋，我死了之後這輩子的恩怨就算是結束了。你說，小晴她會不會一直在等著我。”

病床上的金言已經有了不少白發，眉目間滿是溫柔。混沌的雙眼似乎能看到遠方方晴身穿紅色旗袍沖他微笑的模樣。

唐秋坐在好友的病床邊削著蘋果，此時正逢盛夏時節，外面酷暑難耐。病房內卻涼快的不行。

“她一定在等著你。”

金言的呼吸聲越來越緩慢，終於在最後安詳的閉了眼。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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